(资料图片仅供参考)
医药行业中的洗钱、走票这10年里一刻都没有真正停止过。
腾讯新闻《潜望》 特约作者 | 陈方
编辑 | 杨布丁
2006年，翁剑雍注册成立了上海临江国际旅行社。这家旅行社基本不组织游客旅游，但每年的营业额可以到1亿元以上。
直到2013年，临江旅行社的秘密才被揭开：多地警方彻查跨国制药企业葛兰素史克的商业贿赂问题，发现这家旅行社主要承接跨国药企的会议组织工作，大客户就是葛兰素史克。
根据调查结果，临江旅行社以虚增会议规模等方式为葛兰素史克公司多计支出，而后套取现金，用于贿赂官员、专家、医生等角色。目的只有一个，让医院多销售葛兰素史克的产品。
发生在10年前的这起外资药企商业贿赂案，至今仍让人触目惊心。这起案件对医药行业的直接影响就是：“旅行社”这一过票渠道此后被药企统统抛弃。
可是医药行业中的洗钱、走票这10年里却一刻都没有真正停止过。根据界面新闻报道，8月5日，一份内部调查报告突然在网络上传播，这份报告几乎揭开了这10年里药企发掘的所有套现 “新渠道”。
如今的模式，比10年之前更加隐蔽和夸张。
01
“4辆奔驰SUV”背后的套现路
CSO机构是当前医药行业套取现金的主要渠道。
这是一种引进自国外的业务模式，即医药合同销售机构，帮助企业卖药的。一位资深业内人士向腾讯新闻《潜望》介绍：国内的CSO名义上是为药企从事学术推广的专业公司，可实际上，大部分CSO从事的是套现业务，并没有组织学术推广的能力。
前述报告中被披露的几起案例都与CSO有关：3家药企在2021年到2023年5月期间，总共通过这些机构套取资金40.77亿元。
根据报告披露案例可知，利用这些第三方套现，其实操作很简单：通过外部公司注册大量空壳CSO公司，多的可达上千家。每家CSO公司每年只承担数十万元到一两百万的“会务组织”活动，却不实际办会，以老鼠搬家的形式把这些费用洗出现金，然后又流回到了药企手里。
腾讯新闻《潜望》对比被点名的几家药企2021-2023年第一季度的销售费用，发现通过CSO机构套现的金额大致占到公司销售费用的30%-40%左右，而这些公司的销售费用一般占到公司营业收入的三分之一到一半左右。由此可见，套现金额总量相当可观。
有关部门并没有深挖这几家药企需要那么多现金干什么，只是笼统地介绍：“滋生腐败风险。”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些现金的真正用途。
表面上看，如果不做这些套取的事情，企业利润更多、药价还能卖得更便宜。可实际上，药企也有自己的苦衷。此前，一位从事过活动推广的人士曾向腾讯新闻《潜望》吐槽：“我服务的药企还在考虑给医院赞助多少钱，竞争对手直接送了4辆奔驰SUV。”
这种赞助或者捐赠很难简单定义成贿赂，但药企需要这样的投入，以维护和医院之间的关系。
医疗器械行业的套现模式更加简单粗暴一些。2018年开始“两票制”全面推行，政策上为了让产品能够真正覆盖到各级医院，往往对一家销售内部子公司之间的“过票”不认定为“两票”。子公司之间走票、抬高价格外界很难察觉，产品价格通过开几次发票就在无形中就抬高了。
报告显示，“两票制”的漏洞也是被查实的药企套现的手段之一。
02
一台直线加速器的价格花头
医药企业涉腐涉贿，并不止卖药、卖耗材这一条通路。
今年3月14日，中纪委官网发布一则消息：南方医科大学党委书记陈敏生涉嫌严重违纪违法，被广东省纪委监委带走调查。
南方医学大学是全国首批、广东省唯一“部委省”共建的全国性大学，下设有13家附属医院。陈敏生本人是全国有名的心血管专家，也是今年被调查的100多位院长书记之一。
7月，中央纪委国家监委网站通报，将对陈敏生的违法问题进行立案审查调查，同时公布了陈敏生的违纪行为：“靠医吃医，大搞权钱交易，利用职务上的便利为他人在药品和医疗设备采购、工程项目承揽、职务晋升等方面谋取利益，并非法收受巨额财物。”
“医疗设备采购”是医院院长这一级别收受贿赂的主要渠道之一。南方医科大学南方医院增城分院被查出事先内定中标人、高价采购大型医用设备的问题，涉及资金7308.28万元，其中设备加价3020.9万元。
这一现象并不少见。今年5月22日，中纪委通报了云南普洱市人民医院原院长杨文俊的案例，普洱市人民医院计划采购一台直线加速器，这一设备进口价格大约为1500万元，但杨文俊向经销商索贿1600余万元，致使医院最终花3520万元买下了这台设备。
医院采购大型设备都要走招拍挂程序，相关采购数据一般都是公开的。但是腾讯新闻《潜望》浏览中国政府采购网以及各省政府采购网发现，各类不同规格的直线加速器，最低采购价格2200万元，最贵的达到7000万元，价格差异巨大，且均远高于被披露的1500万元。
招拍挂并没有买到最低价，这是中国医院设备采购中常见的“怪现象”。
03
外资药企成学术会议“大金主”
连接企业和医生的医学组织，也是医疗腐败一条隐蔽线索。国内的医学组织众多，有的以地方为区分，如陕西省医学会、浙江省医学会、广西省医学会等；还有以研究领域为区分的组织，如呼吸病协学会、神经科学学会等。
这些分会本意是将国内的医疗资源进行多种细分，让同一领域的医生多做交流、提升临床疗效。但眼下，这种组织逐渐演变成企业行贿的合理途径。
以成立已有百年之久的广东省医学会为例。根据前述审计报告显示，依据该学会的规定，学术会议召开期间医药企业可通过缴交1万元至50万元不等的赞助费，承办所谓“卫星会”，让指定医生或研发人员向听会医生宣传企业产品。参会专家的差旅费、讲课费、餐饮费、劳务费等都从赞助中支取。
广东省医学会下设124个专科分会，2022年，广东省医学会各类分会上共举办卫星会582个，累计收取329 家医药企业赞助费5205.62万元。外企是这类学术会议的赞助主力，182家外资药企总共赞助3987.29万元，占总比重的76.6%。
就在8月份反腐声量起来后，最为明显的变动即是，各地的医学会等组织陆续发布“会议延期举办”的消息。8月7日，中国细胞生物学学会肿瘤细胞生物学分会刚刚宣布，第四届全国肿瘤细胞生物学年会会议延期。
更多的问题还在持续暴露中。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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